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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章

少时

椒图一反常态地在芳芷宫待了三日,反倒让山檀几人有些不适应,越发寸步不离地守着宫门,生怕她再逃出去。

椒图一一忍了,毕竟是重活半辈子,犯不着在这逞一时意气,螳臂当车伤得还是自己。她前世最大的依仗便是国师,如今与国师素不相识,更不愿去招惹,还是暂且隐忍些时日,待得逃出去,再展宏图。

她如是想着,有心想避着山檀几人,毕竟她如今身子年幼,正面交锋断然不会是这几个老奴的对手。如今她已非少年,轻狂也早消磨尽,断然不会意气用事。

山檀和几人交换着眼色,见椒图听话起来,不免就安心些。

毕竟芳芷宫和汀兰宫只有一道之隔,稍有些动静,难免会惊扰那边的贵人。她将手中的餐盘丢在桌子上,没好气地应道:“今日你就吃这个。”

春日天暖,盘子上却只有一个冷硬的馒头,不知道放了好些时日。旁边配着一叠小菜,却是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。

换做以往,椒图断然会将这馒头丢在她的脸上,再然后山檀同她大打出手,又是一场你死我活的争斗。

冷宫里没好饭,这样的冷馒头,她吃了十四年。后来的十四年,她吃惯山珍海味,养叼了胃口,却同样也有了一颗填不满的野心....

她探手。

山檀警惕道:“若你再不知好歹,今日晚膳也别想吃了!”

椒图心下好笑,也便抬眼,凉凉扯了扯嘴角。可她到底当了五六年帝王,养了一身威仪,端坐着也是让人心惊的气度,更遑论如今猴子也能称大王的冷宫里。

山檀脊背一寒,不知怎么就驼起了背,再抬眼时,却见那小公主已经垂眸,乖乖巧巧地叼着馒头,竟是收敛了往日刺头的性子。不知怎的,瞧着那白净可怜的侧脸,她竟涌起了几分微妙的心虚。

她咬牙,冷哼一声:“吃完了将碗筷送出来,喊你声公主倒真将自己当做殿下了。成日还要伺候着。”

椒图一概不理会,吃完饭也没动身,稍坐了一会儿,才转身去了书房。

芳芷宫原先也是备受荣宠,而徐嫔又是出生书香世家,自诩几分才情,惹得晋帝颇为垂怜。只可惜,成也才情,败也才情,到最后因为妄议政事被幽闭芳芷宫,终身不得出。

芳芷宫里的值钱物什早就被山檀等人偷走了,只有些卖不出去的典籍,放在架上生了尘。

她记得,徐瑛有一本《治水论》,乃前人陆载所做。陆载又是治水的能才,只是当年因为耗资巨大要建水车,反倒被太上皇以损耗民脂民膏给砍了头。

后来椒图称帝,才知道江南水患严重,和国师图谋两载,倒是觉着陆载的《治水论》实在是字字真言,但此书一版再版,唯独尾记的水车图已经失载。

徐瑛藏书中这一本是陆载的原稿,只是当年她想要回芳芷宫再寻时,那里已经被大火给烧了。

她循着记忆,果真找到了那本《治水论》,上面详细绘着水车的制作图,最旁边还写着一句小诗,倒像是陆载有感而发。

虽蚍蜉撼树,天命难为。哀民生多艰,我志不改。

她看了良久,又将那书册合上。

上一世她瞧着这一句话只觉着可笑,这样一生劳苦之人,最后反倒是因一句损耗民脂民膏而人头落地。她不信,到死他志亦不改。

即便到了如今,椒图心里还是觉着可笑。

不过.....如今纵使找到了这本书,她也无能将这本书转交给那位国师,只能等她逃出宫闱,再做打算了。至少....这一世,她不愿他再上下求索,哀民生多艰。

前世不愧黎民,唯独愧他一人。

这么想着,她将那本书收在箱子里,又探身去寻书架后面的暗盒。先前她就知道山檀那些人会偷她的东西,但她抢不过,还只能被毒打一顿。那些不算值钱的物什,就被她偷偷藏了起来,免得山檀她们再起了贼心。

就比如悬在檐下的金铃,早就被她换成了铜铃。

若是她没有记错的话,卓惜此次来晋朝做客,至多也就待个十五日。待到这些人一走,她便诈死出逃,这些物什也要准备好。

木盒就藏在书架后面,她摸了一会儿,才勉强碰到。总觉着这盒子放得太远了些,但也只当是时日隔了太久,记不真切。可打开一看,里面竟然是空无一物,母妃留给她的那一只铃铛,竟然不翼而飞了!

前世她没有动过离宫的心思,这金铃也便就一直藏在了芳芷宫。赶在那年大火,她要冲进去寻,还是被卓惜给拽了回来,这才逃过一劫。可未曾想,这金铃竟然在这时就已经失踪了!

怕是和山檀等人脱不开关系。

她忍下心口的怒,面上却一派风轻云淡,将那盒子放回远处,取了那本《治水论》,缓缓离开了书房。

乃至回到了寝殿,她将书册放在寝被之下藏好,心绪才平稳了几分。她凝神,望着远处的灯油,寂寂看了良久,才扯出一抹略显凉薄的笑。

......

入了夜,芳芷宫是掌不起灯的,但椒图怕黑,若是不点灯,总要闹一些时日。无可奈何,山檀也只能咬牙不贪那灯油钱,只给她一盏。

山木进来取食碟的时候,就见椒图孤坐在床侧,那灯火映着她的侧脸,反倒给那苍白清丽的容颜添上几分暖色。

她小心留意着椒图的脸色,心里也觉着古怪,毕竟一连三日,这小祖宗都逆来顺受,也没有再张牙舞爪,倒像是认了命,不再拿乔起来。

谁不知道椒图自小性子就野,又不服管教,几个嬷嬷稍有不快,她便要大发雷霆。可人都在冷宫,还拿出公主的架子,未免太看不清自己。山木心中鄙夷,但却也不像山檀胆大妄为,骨子里到底只敢为虎作伥,当不得真老虎。

椒图自然知道,山木此人骨子中的软弱。

她拨弄着那残存的灯油,隔了好久,才抬眼,盈盈挤出来两滴眼泪。

“山木姑姑。”

山木心中一惊,以为她又要作妖,定睛一看,那小姑娘泪眼朦胧,看着很是软弱可欺。她退后两步,疑心椒图又要捉弄她,面色也不好看。

“公主这会儿倒是知道扮乖卖巧了。”

椒图低泣着:“我只是想我母妃了。姑姑也知道,母妃含恨而死,死前容色可怖。昨夜我又梦见母妃来寻我了,她说要带我走,要带芳芷宫所有的人一起走.....”

夜色幽微,烛火一盏,凉风卷着残窗,山木被惊了一身鸡皮疙瘩,忙捂住她的嘴:“休要胡说!我看你是这几日脑子睡糊涂了!”

椒图顺势落了两滴泪,倚在山木怀里,反倒让山木更手足无措起来,她想要推开椒图,却被椒图抱得更紧。

“山木姑姑,我好害怕,今夜你陪我一起睡好不好。”

山木心头大骇,她从来没见过椒图这般模样,总觉着跟换了一个人似的。可左右也都在她眼皮子底下,根本不可能出现差错——衰败的芳芷宫,木门吱嘎声和着椒图诡异的低泣,让她汗毛登时炸起。

莫不真是撞了邪!早在先前她就觉着椒图古怪,如今更是惊悚。

她一把推开椒图,可椒图却死缠着她,根本甩不开。

椒图大叫:“山木姑姑,我害怕——”

这声音惊动了早就睡下的山檀,山檀裹着外袍,披头散发地冲了过来,当即厉呵一声:“深更半夜,吵什么呢!若是惊动了汀兰殿的贵人,三个脑袋都不够砍得!”

椒图心中冷笑,这一星半点的动静哪里能惊动卓惜,纵使是面对面也不能让那位垂怜,但她到底没说,只拉着山木,厉声哭嚎着:“山木姑姑我怕!我母妃说今夜来寻我!你要陪我一起!”

山檀等人脸色都变了变,和荒废的宫室和着一盏幽微烛火,再想到昔日徐嫔的惨状,几人不免都有些惶恐。

山木挣扎着:“你们还愣着做什么!快将她拉开呀!”

眼见椒图声音越来越大,山檀敛着眉:“她胡闹,你也跟着胡闹,这世上哪里能有鬼,你便陪她睡一宿,又能如何。如今内务府传话下来,让我们小心待在芳芷宫,若真惊动了汀兰殿,谁都吃不了兜着走!”

山木张了张嘴,还想再说,却见山檀已经转身。

“且都散了吧。”

山木敢怒不敢言,平白受了一肚子委屈,再看椒图,心中更是烦闷不耐。可她到底只拽着椒图,畏惧的看了一眼寝殿,才咬牙:“你若是想要与我一同睡,就睡耳房罢!”

椒图忙不迭地起身,跟着她往耳房走去。

芳芷宫如今冷僻下来,宫人们只有几个早年被发配过来的宫女,再者就是在贵人跟前犯了事,被打发过来的罪奴。山木便是早些年过来的,论资历,比不上山檀,也只能将怒气出到椒图身上。

她丢给了椒图一床被子,尖声道:“今夜你就睡在地上,可别把晦气沾到我身上来!”

椒图抱着被子,乖巧地缩在角落里,低垂着眉眼应是。

山木没再理会她,见椒图当真只是来蹭个觉,也只能摁下心头的不快,随她去了。

眼见她呼吸匀称起来,椒图才坐直了身子,眼里是根深的漠然。她数着时辰,往外望去。

芳芷宫漆黑一片,白日里还有的几分生机,到了夜里也都成了鬼影狰狰。远处的汀兰殿灯火通明,宫墙遮不住的光影漏到了芳芷宫几寸,她隔着一层又一层的宫墙,寂寂望了很久。

前世也是这般,她恨极了山檀,私以为只要惊扰了贵人,就能救她一命,亦或者是惩治了这帮恶奴,但等来她的,只有山檀更恶毒的一顿鞭打。

没有人能救得了她,能救得了她的,只有她自己。

她握紧了手中的瓷片,到底是起身,悄悄推开门,走了出去。

......

汀兰殿一片静谧,底下的人大气也不敢出一声,屏气凝神地盯着前来诊脉的太医。

太医身后,林林总总坐了一群人,衣衫一个比一个贵重,脸色却一个比一个难看。唯独坐上那一位明黄色身影,双目昏沉,分明正值壮年,可周身却庸庸老态,摆明了是被酒水美色掏空了心思,只昏昏坐着。

只有守在床榻近前的副尉,脸色沉寂如霜。

“若是殿下有什么好歹,我朝必不轻饶。”

太医慌慌张张地收回手,实在诊不出所以然,只能硬着头皮道:“殿下昏睡两日不醒实乃奇症,可微臣诊脉,脉象却平稳有力,并无差池.....想来,殿下应当是被什么魇住了才是。”

空青拧着眉,一句脏话憋在胸口,对上晋朝的国君却也不敢造次。

若是晋朝有脑子,也绝不会在他们殿下身上动手,可若不是晋朝,那殿下又缘何昏睡两日不醒?

眼见场面僵持了起来,一旁垂眸已久的妇人抬起了头,琳琅一身金银却敌不过她眉间一寸芳华,举手投足之间竟是万千贵气。

对上空青,她低眉浅笑了一声:“殿下贵体,如今又是晋朝的贵客,必然不敢薄待。如此便让太医煎下一副药,看看可有好转,若是再不妥,晋朝纵使倾举国之力,也会为夏朝医好惜殿下的。”

事已至此,空青也是无可奈何,只能先点了头。

太医匆匆退下去,刚走到门外,却听身后一声惊呼。他转身一看,却见那太子殿下已经惊坐了起来,原本淡漠的一双眼里竟全是余悸,恍若从一场噩梦中惊醒,稍缓了一息,唇舌之间竟呛出了一口血。

阖宫大骇。

连素来风清云淡的贵妃也坐不住,忙厉呵一声:“还愣着干嘛!”

徐太医忙不迭地回来,却见那太子轻轻摆了摆手,抹去了唇间的血,强撑着身子下了床。

空青忙去扶他,急切道:“殿下.....”

卓惜缓了许久,他目光环视了一圈,才将视线落在正对面的铜镜上。明堂暖殿,镜子里的他年岁只有十七八九,一身太子衣冠,容颜仍在少年。

昏庸无道的晋文帝还未暴毙,晋明皇贵妃仍旧在后宫一支独大,夏朝还未衰败——此时建平十七年,他仍旧是风光无限的太子。

他,回到了椒图的少年时!

这时候的椒图,还没有恨毒了他,也还没有遇见那一位举世无双的国师,没有被权利和欲望裹挟的面目全非,更没有惨死在那一日的金戈铁马中。

所有的一切.....都还来得及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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